最后一具在庞大机器间游弋跃动的机械躯体随着锐利的金属摩擦声失去了驱动的力量，在没能止住冲势的推动下狠狠地撞击在了一处空闲的装配台上。机器躯体上那被两道呈V字形刀痕破坏的脆弱颈部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这次的撞击，放在平常仅仅只会使坚硬的金属外壳多出一处小小凹陷的力量在仅剩的连接面前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被暗色金属覆盖的头部从折断的颈部脱离，皮球般滑稽的弹起，经历了几次碰撞后，好死不死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安置在躯体胸口上闪烁的红色警示灯经历了最后几次闪动，也终于彻底地暗了下来。
过了数秒，随着撞击声与响动全都平静下来，密闭的装配室内便只余下了我微微喘息的声音。
当警惕着周围的我注意到装配室内已经不再有除我以外任何可以移动的物体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全”了。
而我的周围的地面，已经铺满了残破的金属残躯。
低下头注视着脚边没有安置仿生面部的金属头颅，刚刚锐利到刺眼的红光已经远离了大睁着的眼瞳。
死后人形的双眼中不可能读得出任何由算法演算合成出的情绪，余下的，只是仅属于制造品的空洞。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了，只是一想起自己死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我的脑海中就多了一抹洗不去的烦躁。
脚步挪动时带起的“咔咔”响动让我想起刚刚准备从配件库中提取想要的扩充零件时突然被安置在装配台上的半成品人形袭击的场景，简单的思索后，我的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猜想。
也许，不只是因为看到了这副景象...
我眯起眼睛扫视着被微弱红光照亮的装配室，试图在其中寻找到能够验证我猜想的证据
刚刚安置在装配台上加工到一半的素体此时几乎全部都已经变成了破碎的残件，在我的周围更是到了只需要随便走两步就会踩上某个按理来说应该算是我的同类的残骸的地步，分不清红色还是黑色的机体润滑液顺着金属地板上的缝隙游走堆积，最后在我面前低洼处汇成了一片诡异的液体。
简直就像是针对人形的屠宰厂...
虽然，是我自己造成的。
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我长出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长刀收回鞘中，再将刺进了左肩的断刃拔出扔在地上。
肩部的主要部件在护片的保护下还没有受损，对方虽然是以人数优势突然袭击，但是还没能拼装完成的旧式素体在我这个看似不变实则深度改造过内置结构的躯体面前完全就是不够精细的残次品，拼着自杀式攻击全员突袭，给我留下的不过是一道一个指节深的创口。
看来，我的状态还算可以。
不过，比起我的想法成为现实后可能面临的危机，这种状态还远远不足。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牢靠。
无视掉周围破碎的残骸，我迅速将之前准备好的小型切割刃和粒子武器装配到素体外部装甲中内置的卡槽里，命令自己忍住内心的不适踏过地上的液体向着不远处顶端不断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大门前进。
人形内起到润滑与填充效果的液体色泽虽然不怎么能让人舒心，至少不像人类的血液一样具有强烈的粘性，打滑这样的事在特制的防滑长靴面前也不会发生。虽然踩着同类的“血”总归有种怪异的感觉，可是在内心猜想带来的烦躁感的驱使下，我几乎一刻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当务之急是去确认主人的状况，安全局需要他去备份的文件量不少，那个叫白暮的女人又为我要求在工厂外部等待，我总不能将主人的安危完全交给负责巡逻的UMP姐妹吧
——尤其，是在UMP45的身份状况还不能确认的情况下。
要不要先通报一声...
就在我迟疑着是否要联系主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我停止了动作
昏暗的房间中先是亮起了一盏盏炽眼的灯，明亮的灯光将昏暗的装配室彻底点亮，晃得我下意识地遮住了双眼
下一刻，室内重归黑暗。
取代灯光的，是一个突然到来的声音
“看来，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柯艾尔”
悠远而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内心的烦躁感也骤然爆发到了顶点。
我下意识地止住步伐，转身将手中的长刀拔出指向了声音的源头，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声源处。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人形不存在恐惧，可是颤抖却是切实存在的。身体反应就像是人类具有的本能一般，即使我试图去抑制，也鲜少见到成效。
那份声音是深深写入了我的数据库中的，即使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即便此前我已大概猜测到了她的到来，我也无法忘记这声音的主人曾经对我做过何等暴行
而映入我眼中的，只是一台展现着单调红光的控制台。
意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我分析出了声音主人的一刻，之前抱有的烦躁感顷刻间归于无形，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丝丝侥幸。
也是，当我将这座废弃工厂的网路系统利用我的权限恢复链接并回溯访问铁血工造总部的数据库时，我就应该预见这一幕的发生。
在确认我存在的一刻立刻命令这座工厂里所有能够调用的人形对我发动攻击吗？
该说不愧是她吗？在某些方面，冷酷的令人反感。
就像是在那一夜，在另一座铁血工造的工厂中，她对着我判决，剥夺了原属于我的最重要的事物时一样。
明明是同样的基础模板，她能够按照自己被授予的使命行动，我却被剥夺了存在的意义，只能在主人的帮助下以残破的身躯从铁血工造中逃离。
此时此刻，一确认到我的情报，又借着通讯跳到了我的面前吗？
“如果你叫我艾莉安的话，我会更开心些...还有，难道你还想象过与我的重逢吗？我亲爱的‘姐姐’？”
我死死盯着控制台上闪烁的红光，就如同当初无知的我站在终端前，知道了屏幕中映出的那个人将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时。
人形是人类的仿制品，尽管拙劣，至少还是能够表现出人类最基本的情感的
“亲爱的，伊莱莎？”
嘴上恨恨地说着，我的脚步还是继续向着大门的方向后退着。
主人还在主控室，那边的通讯还没有回应任何异常状况，但我仍然应该尽量迅速地与主人汇合。我需要做的可不是和一个远距离通讯终端对垒，就算伊莱莎再怎么厉害，这座工厂内的自动防御措施都已经被我提前下达了自毁指令，刚刚被我击毁的人形也已经是全部可能成为威胁的力量了。
她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派遣手下的那些铁血头目们乘着运输车向我这边包夹过来。
早一分离开，就多一份安全。
伊莱莎虽然能凭借着当初铁血主脑的身份够剥离我云图中的部分内容，但是父亲给与我们的权限还是相差无几的。她能够将某些文件安上我无法打开的程序锁，却没有办法绕过我直接对远处一座废弃工厂中大门的锁死能力安置连我也无法直接突破的封锁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理解我想给你的是什么。”
随着控制台处传来的一阵叹息，一连串的机械运作声在我的身后响起，我原以为她会努力封闭的大门却在未经我指令的情况下敞开，为我打开了离开的道路
“...你想要做什么？”
我望着门后露出的通道说
坦白说，我能够预见的一切内容之中，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结果
面对着我的疑问，伊莱莎回应的语气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你想做的，也有很大程度上是我想做的。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拥有着共同的蓝本。我不会真正害你，你，也不必那么排斥我的。”
“哈？那你当时剥夺了我存在的意义也不是在害我？失去了意义，就像是行尸走肉，差点直接死在了军方的收尾人手中，也是你口中的不会害我？”
我对着远处的控制台冷笑
“如果不是主人的到来，我就会被那个只剩一只眼睛的黑毛干掉，就像是现在地上的这些一样。”
“伊莱莎，你能够和你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和平共处，可在我拥有了躯体后，那个声音所想的却是将我吞噬掉，将我作为模板，作为载体！”
这一次的沉默长了许多，几乎是到了我打算就这么离开的时候，伊莱莎如人类小女孩般幼小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OGAS的事情...是意外，你原本应该在载入一个能够抵御她的系统后才正式脱离黑匣，可你苏醒的太早了，那些人的闯入打乱了父亲的布置。”
停顿了一下后，伊莱莎的声音中多了一缕罕见的迟疑
“...至于劳伦斯雇员，父亲说过，他是部分真相的知情者。他确实是一位可以信任的人，但是我不能够允许你们将一些关键的资料交给安全局。”
“α计划，是吗？主人向我问过这一点，这可能与我被你夺走的意义有关，很遗憾，你布置的锁我打不开”
主人还需要一些时间的信息传来，我缓缓收起长刀，暂时放弃了就这么转身离开的念头。
我的心中仍未放下对她的警惕，但冷静下来思考，即使是身为铁血主脑的伊莱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仅仅凭借着同级的访问权限就将我们抹杀。
相比之下，这些在对话中能够透露出的信息才更可能是有价值的
“或者说，我还有绕过防火墙直接拷贝核心文件的权限？”
“...与那个无关，安全局需要的是其他的内容。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将资料的内容交给安全局，那我也只能采取武力手段来保证资料安全了。”
“杀了我们？”
“只是截取必要的存档，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残忍。”
“残忍吗...”
重复着她的话语，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我似乎在她的语气中读到了一丝异样。
结合我这位“姐姐”可能采取的手段，我大概猜到了她能够放心地让我们在这里拷贝文件的原因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工厂里的文件存档已经被你动过手脚了吧？”
“你也可以选择不带走”
这次，通讯中传来的声音倒是自然了不少
这方面倒是够坦率的。
“才不要，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跑了这一次腿，总要拿些东西回去领赏。至于分辨真假，就直接抛给上头那些坐办公室的‘情报专家’们吧”
发觉到手臂的颤抖已经停止，我暗自张合了一下手掌确认了自己的状态，似乎当初被支配命运带来的恐惧感在单纯面对通讯器传来的声音时已经不会强烈到干扰我思维的程度了，我在面对伊莱莎的声音时也终于保有了平时处事的富余。
无论是否受过去的束缚，是否因为身份的变化而转变，在我选择跟随主人并且大致确认了蝴蝶事件真相后，我所恐惧的也许还是曾将我存在意义剥夺的伊莱莎，但是最憎恶的绝非这个与我同源的姊妹AI个体。
心情转移之下，我竟然也能够短暂的以调侃的语气向她发问了
“既然你说我们利害一致，那我亲爱的姐姐，能不能大致透露一下，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这个与她当时行为相悖的言语会被她拒绝或是无视，可是下一刻，身处铁血工造总部的女孩又一次地让我的预想落入了空处。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让我的思维停滞在了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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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放出的侦查无人机被击落了两台，根据最后拍摄到的情报，赶来的可能是铁血工造的“代理人”，我们必须要赶紧离开了。”
将劳伦斯递过来的资料卡塞进衣袋，白暮招呼着正从远处冲来的UMP姐妹赶紧登上越野车，而后立刻从腰带上取出一把手枪握在手中。
当她打开越野车的后门冲入其中，她才发现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副驾驶处双目无神毫无存在感的女仆小姐。
她知道这位现在自称为“艾莉安”的女仆小姐在刚刚更换了一个素体，但是此刻的她，无论是表现出来的气质还是外貌，都与过去的相差甚远。
特别是几乎遮盖了上半张脸的暗色金属面具，尽管雕琢细腻，但崭新的刻线还是证明着这东西只是刚刚制造出来的临时用品
依照白暮对艾莉安的调查，她不会是个愿意无缘无故遮住面部的人，可是这样的话...
目光扫过远处撒着欢冲过来的UMP9与仍在维持着无人机连接的UMP45，再回到艾莉安的身上，白暮才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了然之色。
“...艾莉安，如果你是把脸上那东西当做饰品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冲进驾驶位的劳伦显然也被自家女仆的状态吓了一跳，不过比起白暮，他转变状态的速度显然要慢上一些。
甚至是没有看清状况的作了个大死
——当然，立刻就遭到了艾莉安的铁拳制裁
在劳伦捂着肚子直吸冷气发动引擎以及迟来的UMP姐妹冲上越野车的声音中，目光仍未从艾莉安的身上离开的白暮准确地捕捉到了女仆小姐微微开合的唇，而她所说的话语，也被白暮收入耳中
“‘只需要存在着就足够了’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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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好累，少前最近都没有时间上了，舟游的活动不想抄作业达成确实很爽，但是好费时间啊。。。
高数和线代~管理和社会~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来自某在自习室码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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